人间有情 在德国山村绽放的中国茉莉
茉莉,是我喜欢的一种花,清丽,素朴,细小,芬芳淡雅却高洁持久。 在德国未见过茉莉鲜花,最多可以在一些茶叶罐头里见到她失去水分后的干瓣,但香味依然。
我要细说的并不是作为植物的茉莉,而是一个德文名正好叫Jasmin,气质和内涵也刚好与茉莉挺吻合的中国女人。
几年前,我俩在一个公共场合偶然相遇,像无数次同胞在异国相遇一样,交换了双方的电话号码,匆忙间并未深谈,以后好几个月才偶尔通次电话,在电话中略知一二,比如她当时有两个年幼的混血儿孩子,住在巴伐利亚的山村里,但我们虽相隔不到50公里,却没有特别近乎过,我甚至没有请她到我家吃过一次饭,喝过一次咖啡, 就是说,她连我德国家的情况也不太了解,不知底细,却在得知我怀孕后要回中国生孩子时,对我发出了诚挚的,令我一辈子感动的邀请,她说,我自己又生了第三个, 难以跑到你家照顾你,你就来我家坐月子吧。至少我可以帮你做饭和洗衣。 大实话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信任,友善和热情,我的心很是温暖,充满感动。
她与我曾素不相识,非亲非故,萍水相逢后,往来也不多,加之月子里的产妇自己虚弱已添麻烦,再多个刚出生的日夜啼哭婴儿,她又是与德国公婆同住一楼的,邀请这样半生不熟的同胞去家里“坐月子”,这个邀请就是亲朋密友也不会轻易发出,这会给他们已经繁忙的生活增加多少烦扰!我考虑再三,还是决定回国生孩子坐月子,我不愿给她的一家徒增不必要的大麻烦。在中国的时候,她又打给我几次电话,每次聊得不多,但总有我疏忽了的却又十分重要的提醒,诸如小孩打预防针有中德差异的问题,还有办了德国护照还需中国办出境申请等等。
与这样实在的朋友交往我也不再客气,主动接受她以前的邀请,只不过不是在月子里,而是在孩子出生4个月以后,这样我自己身体已经恢复,相对拖累少一点,又可在她那儿实习一下,学一点她在德国医院学到的护理婴儿的种种方法。她高兴地说,好啊!所有小孩用品你都不用带,我都有,你用完了再带走!
我在热烈的仲夏午后到达了她那座落在美丽山村的家,她与丈夫孩子都出来迎接我们,帮我搬大包小包,并已准备了咖啡蛋糕。我跟女儿的卧室,一尘不染,大小床的被子不仅干干净净,还烫得平平整整,给我女儿准备了浴巾,毛巾,BabyPhon,尿片桶等等,一应俱全,真比宾馆还周到,比我自己的家还整洁齐全。她说,你要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。她果然说到做到,接下来的两周里,她尽心尽力给了我家的感觉,而且如在国内家的感觉。我们在一起说中国话,读中文书,做中国菜。她把她珍藏的父母寄来的中国食品逐一拿出,以及专程到亚洲店买的大虾仓扁鱼之类的海鲜毫无保留地贡献,尤其是在房前菜园里亲手种的中国菜,每天不重样地做给我吃,叫我如何不感动。在德国吃上嫩嫩的莴笋,蓬蒿菜,荠菜等等,又是不撒农药的纯绿色食品,是何等的奢侈。那些天正遇德国大暑,我坐在屋里不干活都在冒汗,她却要一手抱着她那20多斤重的小儿子,一手为我炒菜,在太阳西晒下的厨房里,满身是汗,忙完家务,安顿好三个孩子的淋浴睡觉, 她忙碌的身影又出现。
她是国内大城市来的,当初根本不懂种菜,撒了密密的种子下去,还不让她妈妈拔去一点小苗,从失败到成功,她跟她的中国种子一样,适合了德国的土壤,水分,温度,在这里发芽,开花,结果。这个结果并不一定要恢宏大业,她的三个聪明礼貌的孩子也是大业,她那6岁的女儿讲的普通话很标准,已是她不易的业绩,绿色葱茏的中国菜园,也是她的业绩,她与同一屋檐下的公婆,小姑和谐相处。周日一起带了孩子去教堂,完全融入了当地社会,小村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,有各种活动诸如生日,婚礼派对,团体庆祝活动等等,人们都会邀请她,她也会经常做了中国菜,请她公婆的朋友们来品尝。这朵中国茉莉以她的善良,热情,勤勉,豁达,在德国的小山村里散发着芬芳。
更令我钦佩的是,她来德前,曾在新加坡豪华邮轮上做管理人员,工作环境高雅甚至奢华,结识的人五湖四海,权贵富商。她曾获得过“最佳微笑”奖,而对众多追求者,她选择的是当时和现在都不算高收入者的德国小伙子 - 她的同事,只因他人品极好,并有着与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睛和迷人的微笑。可是近年不景气的德国经济,使她老公几度失业,她却从不怨天尤人,用自己的积蓄与老公一起还房贷, 用自己聪明和勤劳把家安排得温馨妥贴。而这双手,又曾是怎样的纤细姣美啊,翻看她的相册,她因工作留在南太平洋海岸线上诸多国家的美丽倩影,是那么时髦,靓丽,窈窕婀娜,而现在的她,也许脚趾缝里常会嵌一些菜园里劳作带上的泥土,也许衣服打扮有点老旧,可是她更多了以前照片里所没有的厚重和成熟,宽宏和干练,浓浓成熟女人漂亮妈妈的味道。
她虽小我好几岁,可却姐姐似地甚至母亲似地照顾我,我偶尔出门,她会装着一个塑料盒,里边有洗净的番茄黄瓜点心和熟鸡蛋,叮嘱我带好矿泉水。临别给我装了满满的一大盒“农家大丰收”(国内餐馆也有这道菜,各种绿色食品大拼盘),樱桃,四季豆,大蒜头,莴笋等等,还有父母寄来的中国食品。 我惭愧啊,自己刚从中国出来,还分吃了别人的珍贵食品。 还有个包装好的粉色小钱包,说这是送给我女儿的礼物。
回到自己家后,我打开礼物包装,发现小钱包里装着原封不动我几天前给她分摊费用的欧元,旁有小条写着娟秀的字,这是给你女儿的,你的到来一点也没有给我们增添麻烦,反而给我和孩子们增添了快乐......
读着,读着,我竟涌出了热泪。
此时,不仅仅是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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